察雅县地处藏东腹地,因为和两条国道都没有经过这里,游客鲜有光顾,甚至被戏称为“藏地孤岛”。
但我们是坚决要去的。
(察雅县城烟多镇)
穿过颇有小清新气息的县城烟多镇,继续向东,在香堆镇转入布曲河谷。颠簸15公里,山谷忽然开阔了一些,丹玛山崖的巉岩在雨后显得愈发赤红,岩下一座不起眼的小寺庙,千多年来,尽心尽责地保护着里面的佛像,以及佛像旁边的31行吐蕃古藏文和60多个汉字。
不要小看那些(我们没有好意思拍照的)文字,它的内容涉及吐蕃时期历史、*治、经济、法律、文化等多方面的内容,是康区目前发现的最早、保存最完整的藏汉文摩崖石刻。
我们在守寺僧人陪同下,用眼睛仔细摩挲一番。他不懂汉语,无法交流,因此我们的欣赏与赞叹,不免显得昏昏然不得要领。尽管如此,仍然感激与历史的又一次亲近,使得心中多生出了一点满足感。
回程遇雨,坎坷前行,然而骤雨初歇,即见彩虹,不胜欢喜。
又有牛群坦然霸道,不得已鸣笛恳求让行。伊们起初充耳不闻,而后不情不愿回应,终于慢慢吞吞转入山坡。车内已是笑声一片。
夜宿贡觉县。很庆幸察雅与贡觉两个县之间,新开通了一条路,只有一百多公里(我打*这条路全国没有20个游客知道),否则绕行昌都过去,天就要亮了。
一夜安眠醒来,从贡觉县城出发,去金沙江畔的雄松乡。山一程水一程,真的是行路难:今年雨水盛,雨季将近依然不见强弩之末,无论是翻越大山,还是蹒跚谷底,都有水流任意而行,携带着泥沙石块堂皇堵路——那可比牛群横多了。
不过,纵然有千难万险,当心心念念的三岩民居——碉楼群,尽收眼底的那一刻,你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面就是四川省,雄浑的沙鲁里山脉无言凝视它;头顶是蓝天,洁白的云雾装点它;脚下是金沙江,水流击石陪伴它。它便是田园牧歌无可争议的领唱啊。
然而,不置身其中,又怎能体会真实世界的生存艰难。高山深峡,交通极为不便;耕地匮乏,青稞产量有限;出于生态保护需要,以伐木维生不再被允许;世易时移,旧有的剽悍风尚有违法律处,也不可任意妄为……倘若因循传统,碉楼里人们的生活,与外界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于是这童话世界田园图画,事实上也就只剩下审美层面的意义:乡民们在*府的组织下,正在有条不紊地辞别世代居住的土坯碉楼,搬进林芝、拉萨、山南的现代化小区。
别了,陡峭的独木梯;别了,昏暗的室内光线;别了,简陋的“锅桩”灶台;别了,“飞流直下”的朴拙卫生间……这些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民们,在经历可以预见的初期不适之后,相信早晚会享受崭新的宜居生活。
他们会爱上城市,就像我们爱上自然。
但他们不会与这片土地隔绝。未来20年里,他们甚至可以在每年虫草季回来挖虫草。那时候,就该看到这片高山、危崖、深峡之间的故土,随着川藏铁路的开通,成为一个观光游览圣地——他们将习惯和我们一样,以一种距离适当的方式,对消逝的田园牧歌、对更加和谐宁静的大自然,怀抱起深深的爱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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