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阴雨、雾霾的北京,在无风的冬日。这两天指数在到之间徘徊,把自己锁在家里,一口气读完22万字年出版的《藏地民间书》。
作者张宓笔名张小静,81年生人的川妹子,写作、音乐、画画、流浪,文章用比较叙实的方式记录了她左右正值青春年少时在香格里拉松赞林寺克纳村、稻城、理塘、梅里雪山、黎明乡、芒康尼果寺等地与藏民、喇嘛居住、生活的一些体验和故事。书中几乎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干净、清澈、安详、质朴、宁静、安静、美丽、微笑等。书中记录的事件和人物包括:赛马节住在红龙乡小学老师农布家帐篷,和草原上长出来的孩子尼木;住在稻城如布查卡桑央家,桑央的直率爱和他的红棕马;拯救民间音乐的阿布才和他的四弦琴,及吹葫芦笙的拒绝说话见人的艺人老师;混入西藏察雅县冲古拉村转山马群后,嘎马的背包和糌粑;白马雪山小学喇嘛校长的区丁和他收留的孤儿学生;向导星期五带领走进几乎无人知晓的尼果寺,和忧伤的卓玛;另外还描写了活佛的天葬、冬日的集体婚礼、喇嘛寺的藏历新年等。
西藏曾是我唯一必去的领地,并于年休的第一个年假完成了夙愿,但与作者相比,只是一场经过式的自助行,而不是作者居住式、融入式、无间距、体验式的生活,虽然那不是她生活的全部,而只是一个阶段,但够了。
作者创作的音乐也是远古空灵的,类似萨顶顶的风格。
以下摘一些文字片段:
FormPage12:《我的遥远小地方》
这儿的人真的不怎么用脑子,每天吃好喝好玩好,就是全部的生活意义。而这种滋润的小日子老早就让这个城市闻名遐迩了,可这种暧昧柔软的滋润总让我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浑身发霉,或者忽然有一天,干脆长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
为了不真长成大蘑菇或者只是用这个作为自己身体无法拒绝的习惯性行为的借口,从我发现自己的勇气和冲动已经可以战胜其他一切阻力,自己的样子也已差不多长成一个能出门的大人之后,我开始独自上路了。
FromPage24-29:《我的山谷之我的村庄》
草原肯定是让人最踏实的一种地方,又宽又大又自由,什么东西都装得下,可又比同样又宽又大的沙漠更丰富更有生机更热情更亲切,比大海更安稳更坦诚更一目了然。在草原上什么都可以干,比如可以骑马飞奔,可以躺一天看云看太阳,还可以种菜养牛盖房子……
每天太阳都来,只要一露出东边的草坡,就会来到我的窗前,就会把山谷里积了一夜的寒冷,全都化开。接着整整一天都不离开,整整一天,村庄都是金色灿烂的,所有的大藏房上,所有的青稞架上,所有人的脸上,所有动物的身体上,全是温暖的阳光。
在草原上,大家都是幸福的。
马妈妈带着小马每天都在玩耍,有的时候亲昵地走走停停,有的时候小马跟着妈妈欢快地踢着蹄子跑起来。黑色的猪一家懒洋洋地继续找吃的,黑小猪能像狗那样矫健地跑,如果狗真的来了,黑小猪会害怕、担心、躲闪、不敢再动。狗们只是逗逗黑小猪开心,很快继续往前跑,找别的好玩的事情玩去了,比如满草原地追鸭子,追得四面八方的鸭子惊慌失措,四散飞起。还有羊一家,缓缓的,一串串的,惟一白色的一家。还有牛一家,总是全家集体发呆,集体朝着一个反向站着,什么也不干,也不吃也不说话,闭着眼也没睡觉,像是被这好太阳晒得美晕了……
还有鸟群。
冬天,它们来得最多。
鸭子和大雁们以为,湖泊还是从前的湖泊。它们听了上一辈的上一辈的老祖宗说:那里有湖泊,那里水草丰美,去那儿过冬吧。于是一年又一年,一辈有一辈地飞来,老早就发现湖泊不见了,可有些事情也早就习惯了——就在这吧,如果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如果这是我们飞行的路线,如果这么多年都这么飞了……各种各样的鸭子,换了一身和这个干涸的湖泊一样的杂草*羽毛,在牛们羊们肚子底下摇晃着走路,吃小虫,吃草根。你要是不小心路过的时侯大了点声儿——惊起一滩鸭子。
还有一些鸟,永远看不清它们的模样。那么细小,永远成群地在空中飞舞,“叽叽喳喳”的无数小声音混成一片。总是一阵阵的,像被风吹到天上的一大堆落叶,在太阳的前面飞成一团疯狂的黑影。
正是有这些细小的鸟儿的影子在,才能显出旁边大鸟的无比巨大。越是巨大的鸟越不容易聚成一团飞行,总是孤单的,也总是因为孤单而极度骄傲和狂野。比如秃鹫,比如比秃鹫更加孤独英武的鹰。
鹰和秃鹫不是因为湖泊而来的,但只要它们一到,在一年的大部分时候占据寺庙所有屋顶的乌鸦群就几乎不见踪影,把天上所有的权利交给他们。
鹰总是行踪不定,最自由洒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越过雪山顶,飞过来,也随时都可能瞬间消失在天上,高得无法看见的地方。
不知道秃鹫为什么来,但下雪之前,它们肯定会集体赶到。几十只几十只在我头顶,在喇嘛庙和整个山谷上空盘旋,不用煽动翅膀,像是根本没飞,只是在和风玩各种滑翔游戏。有的时候忽然从天空中消失,停在草坡上,几个几个一块儿用双脚跳跃,像是一种奇怪的舞蹈,然后再集体开始爬到更高的山坡,开始下一轮的滑翔和翻飞。有的时候,忽然从身边的荒草丛里起飞,巨大的翅膀就在你眼睛前面扑打,被震动的空气涌到脸上,你能把它看得那么清楚,不再是天空高处滑翔的影子,而是一只羽毛丰满、眼光矍铄的大鸟,巨大无比……
冬天快过去的时候,雪很难再下下来,草地上开始冒出绿色的小芽。大鸟们到了离开的时候,不知又飞去了哪个远方,不知道哪里的天空里又会出现它们巨大自由的影子。成群的乌鸦又是从什么地方飞了回来,重新落满青稞架和寺院的屋顶。
而所有的这些生活和行动,都那么安静。
安静的人和动物,安静地种地,安静地吃草、飞行。越是偏僻开阔的地方,越是宁静遥远的地方,越没有高声喧哗。不像城市,越是嘈杂拥挤越是有无数人拼命地大声,再大声。所有的乡亲们都明白,这块土地这片天,本来就是安静的,在这儿生活,就要像一棵树一样,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站好多年过去,只是偶尔被风吹动枝头,响起来,只是觉得快乐了,唱起来。
你听,有两个人在远处的田野里说话;大家又齐心合力,在东边给谁家的新房子竖起了一根大柱子,正在欢呼;一群鸟拍打翅膀从地里起飞;还有一只狗发现了一只逃进洞去的兔子,兴奋地呼唤伙伴;风呼啸了一阵,吹得山顶的经幡哗哗响,吹动了喇嘛寺顶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喇嘛们在集体念经,敲打铜铃……听,白塔听见了,草原听见了,金顶下面的小活佛听见了,整个山谷都听见了。
还有旁边学校的小孩,多幸福,能在草地上上语文课,老师正叫他们朗读课文,小山脚下,好多个孩子,一块儿开始像唱歌一样读起书来……
还有风,它们在哪里,到底长什么样子用什么声音说话?你看云被一丝丝吹开,又高又厚的云朵山的山尖忽然没了一半,是风过的痕迹,它现在正在经过一颗大树,从每一片树叶中间钻过,好几千绿树叶哗啦啦上下翻飞,树干被吹到旁边另一棵树干上,间或吱嘎扭动、碰触。
这个山谷,就是现在我眼前的所有世界:自足饱满,生机盎然。生命每一秒都在继续,不曾停歇,没有任何一个小细节愿意倦怠不前。
在哪里都能活的富足愉快,只要你愿意。
FromPage:《转圈之眼睛是看不见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真的。什么样的土地天空,长出什么样的人来。宽阔的草原上永远不会有阴险狭窄的人。高耸俊俏的雪山上永远不会有软弱胆怯的人,甚至样子都是雪山和草原的样子——坚强而澄净,英俊而宽广。
而感动无时无刻不在激荡,还会这样一直激荡下去……
甚至没有一双像样的鞋,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干净衣服,只背着一袋青稞面,扶老携幼,长途跋涉,浩浩荡荡地来,来围着他们心中的神山,转圈。
从每想过奢华和富贵,生活如此贫寒,永远绽放的灿烂笑容里却没有丝毫的辛苦和埋怨。
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血脉相承。生命里的内容只有一个,像血液和呼吸一样坚定的信念——再没有一群人像他们这样天生相信,天生执着。
相信轮回,相信人的一生不只一世,相信生命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漫长过程……这些信念让他们每一天的存在,从容而洒脱,让他们对物质和眼前的利益毫不计较,微笑地经历困苦和艰难,让他们自由,让他们坚强,让他们善良质朴,纯真坦荡……
还是说不出来,也不打算继续像个笨蛋一样,试图堆砌更多无用的词句。
很多世界我还没看见,很多事情很大很深,我还不完全明白,也不能说清楚。
我在体会,慢慢理解。我想,我已经开始了。
FromPage:《山上有个尼果寺之伴随》
有的时候,我爱速度。爱开起来的汽车,极受不了停着不动的汽车,因为汽车就是要开的,没速度了还不成了个地上的铁盒子,古怪地装了好多人进去。
人倒不说一定得走,得飞奔,停下来不动,睡个觉,也是特别自然的事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但人的速度里应该有节奏。
移动得太快,会把好多东西跑没了跑忘了,丢三落四掉了东西不提了,好多时间一晃而过,时间里的内容也一晃而过,倒是看见听见了,抓起来仍在身体的哪个旮旯里的呢?怎么找不着了?
走慢一点,仔细一点,进去多一点,印得深一点,忘得就慢一点,有的时候需要彻底停下来,一动不动,变成一块没风的湖泊,反刍似地把把装进去的东西倒出来再嚼一遍,好多别样的滋味和好回忆都来了,日子过得看似清寂安然,但似乎比快的日子更充实更自足、丰满。然后再动,再加速跑,才能重新体会到自由真的那么自由,速度真的那么让人激动快乐。
乐趣就在节奏的跌宕间,消长起伏,越来越自如,越来越了不得地飞扬生活。
FromPage:《我的遥远小地方之变成云彩了》
尊重死亡,同时也尊重生命。
尊重一个平和美好的时刻,尊重别的民族或群体神圣庄重的心愿。
没什么比这些更重要了。
在明亮的雪山、草原、村庄和笑容里。
明亮的死亡。
明亮地面对死亡的人们,是大地上最勇敢、最骄傲、最自由和胸怀最博大的民族。
FromPage-:《我的遥远小地方之下半年的一些时间里》
我看见了时间走路的模样。
不知不觉,但每个瞬间一直都在一点点离开,谁都没有发现,小小的树叶上却一点不漏地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今天,狼*们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最灿烂的颜色已经出现,也就意味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像所有的树叶草木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辉煌一次,筋疲力尽走进枯萎和凋敝,走进黯淡和沉默。
秋天是什么?是绚烂吗?是幸福吗?如果是所有美好的繁华,那么能留下来吗?能留几天呢?
庄稼成熟,人们一年的劳动得到丰厚的收获,坐在拖拉机里山一样高的青稞堆上,脸上的笑容和汗水一样灿烂。世界的颜色浓重得、纷繁得到了再也无以复加的时候,无尽的幸福温暖充斥着所有的角落,随时都会漫溢。所有的美丽、所有的力量全部挥洒到顶点,再也不能再多,再也不能再满……
总觉得秋天所有的好,全伴随着消逝,或者这些好就是消逝本身。我不能说它是不是“悲壮”,但起码,在所有的美好繁华到达顶点之后,消逝就在一瞬间,在一个夜晚之后,在又一场霜冻之后,迅速地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所有的生命,回到大地。如果是这样,朴素平淡的地面之下,正接纳呵护着多少生命的残体,整整一年所有的美丽和过程都融化在里面,归于平静,归于零。可并没有真的消失,如果还记得春天兴奋涌动的无数崭新身影,那就是生命此刻正在静静准备重新展开的又一旅程。怎么可能一直夺目精彩?怎么可能永远喧嚣热闹?如果没有停歇储备,哪儿来的力气重新绽放?如果没有寂寞冷静,怎么生长出一个有内容有厚度的新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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