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有两个收复了大面积国土,保全了清朝领土完整的人。做了同样的事情,但在后世却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和评价,为什么会这样呢?
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的左宗棠因为收复*(除伊犁是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通过谈判追讨回来的以外),备受国人的追捧,以至于绝少提及他率*平定西北回乱时,屠杀了近百万回人,得到“左剃头”“左屠夫”之称的事情。
驻藏大臣、四川总督赵尔丰收复西藏,却很少有人知道,提得更多的是他镇压四川保路运动,制造“成都血案”,受到“大汉四川**府”公审处决的事情。
对左宗棠是“因功不言过”,对赵尔丰是“因过不言功”。
赵尔丰,字季和,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汉*正蓝旗人。他在家里就是个奇葩。他的父亲是进士,他兄弟四人,二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是进士。
兄弟四人中,老二赵尔巽最为有名。清时的东三省总督,民国时的奉天都督,后来出任《清史稿》总裁。袁世凯称帝时的“嵩山四友”之一(其余三人为:徐世昌、李经羲、张謇)。段祺瑞时的善后会议议长、临时参议院议长。
赵尔丰
唯独他始终考不上,无奈之下,只好纳捐,买了一个官。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个庸才,被僵化的八股文科考形式埋没的英才远不止他一个。
很幸运的是,他在年调任山西永济县令,在任上表现出来的才华和能力得到山西巡抚锡良的赏识。以后一直跟随锡良,到河南、热河。此年他43岁。
年锡良调任四川总督,赵尔丰依然跟随,先后任永宁道(今四川宜宾一带)、建昌道(今四川雅安一带)。从此与四川、与西藏结下不解之缘。
锡良
此时正值西藏局势动荡时期。
继年英国第一次入侵西藏之后,年底,英*又在荣赫鹏上校的率领下发动第二次入侵西藏战争。著名的江孜保卫战就发生在这次战争中。
第二年8月,英*攻入拉萨。十三世大来喇嘛土登嘉措逃往库伦(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想寻求俄国的援助,被清朝拦回。
荣赫鹏与西藏摄*的王公大臣和宗教领袖签订了《拉萨条约》。清朝驻藏大臣有泰没有在条约上签字。清朝不同意此条约,一直到年,清朝与英国签订《北京条约》时才将此条约作为附约。
土登嘉措
《拉萨条约》里除了通商以外,对清朝主权最大的侵害是,英国虽然承认西藏是清朝领土,永不占并,不干涉,但清朝在没征得英国同意前,不能向他国让卖、租典西藏土地。西藏所有的经济活动都不能让与他国。这实际上使西藏成为了英国独家势力范围。
英国对西藏的觊觎引起清朝的警觉,加快了在川、藏、滇三地交界的巴塘地区的屯垦和改土归流,确保西藏一旦有事,可以就近驰援。
荣赫鹏
但由于清朝在处理土登嘉措的问题上引起藏民不满,再加上新任驻藏大臣凤全立功心切,急于求成,与当地丁林寺喇嘛势力发生冲突,于年5月引发巴塘事变。
巴塘土司与丁林寺喇嘛聚众焚烧法国天主教堂,杀死两名法国传教士,伏击围歼了凤全及其随员百余人。
事发后,时任建昌道的赵尔丰奉命与四川提督马维骐会同剿办。赵尔丰杀伐果断,攻取桑披寺,血洗七沟村,立威巴塘。
6月,马、赵平定暴乱。马率*回川,赵尔丰留任炉边善后督办,一边筹划改土归流,一边继续征战乡城等地。
今巴塘惜普沟一角
改土归流,就是将当地世袭的土司制度改为朝廷任命的可以流动的官员制度。这势必会损害土司的利益,受到土司的强力阻挠。
赵尔丰采取打击土司,施恩百姓的做法来推行改土归流。
对阻挠的土司严厉甚至是残酷血腥的打压。改土归流前,康区(藏区分三大区域:卫藏、康巴、安多。康巴简称康区)的土司有家,最大的四家是巴塘、明正、理塘和德格土司。赵尔丰武力废除了四大土司和昌都、乍丫(察雅)等活佛的*治地位,其余土司闻风丧胆,只能实行改土归流。
康区末代女土司降央伯姆
对已经改土归流的地区,移内地百姓实边,加大开垦力度,废除土司制度和寺庙特权,发展藏区农牧业、手工业、交通邮电业和文化教育事业,提倡汉藏、藏藏平等,减免劳役、赋税(如后来的“乌拉”改革。“乌拉”就是农奴为官府或主人所服的劳役)。赵尔丰的新*确实给当地百姓带来了较大的好处。
年7月,清朝设立相当于省级建制的川滇边特别行*区,以赵尔丰为川滇边务大臣。其目的仍然是监控、驰援西藏。
荣赫鹏和清驻藏大臣有泰
年,赵尔丰的恩主锡良离任,赵尔丰代理四川总督。有喜感的是第二年,他二哥赵尔巽接任四川总督,他则被任命为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
驻藏大臣自然要入藏主*,但却遭到西藏噶厦(地方*府)的武力阻止。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土登嘉措已经回到拉萨,但却从反英派变成了亲英派,意图在英国的支持下独立。一个是赵尔丰在巴塘地区改土归流的严酷手段,让大小王公、土司害怕。
英*第二次侵藏
年,赵尔丰击败进攻巴塘的藏*,攻入西藏。同时入藏的还有四川陆*第三十三混成协统,兼四川陆*速成学堂总办的爱新觉罗·钟颖。赵尔丰率领的是旧*五个巡防营,钟颖率领的是新*,号称一协(旅),实为一标(团)。
年2月12日,赵尔丰率*进入拉萨。25日土登嘉措逃往英属印度。赵尔丰请求乘胜平定西藏全土,并建议在藏区全面推行革教易俗*策。朝廷没有同意,担心其举措过激,引发更大骚乱。
赵尔丰此次入藏,功绩不凡。一、剥夺了几位桀骜不驯的藏区亲王的名号;二、消灭了长期威胁后藏的波密王白马青翁独立*权;三、大面积成功地改土归流,先后建立了十多个县。四、清*推进到尼泊尔、不丹、锡金边界,警告英国不要图谋西藏。
赵尔丰
赵尔丰在川康边地近七年,“所收边地,东西三千余里,南北四千余里,设治者三十余区”,为后来的西康建建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他挫败西藏独立叛乱,保护、拓展边地,力保清朝领土完整的功绩也得到时人与后人的颂赞。
摘抄两个人对他的评价:
章士钊:晚清知兵帅,岑袁最有名;岂如赵将*,川边扬英声。李思纯:金沙江以东十九县,尚能归附,皆清季赵尔丰之余威,于民国以来诸边将无预也。
赵尔丰入藏时已是65岁高龄的花甲老人,当时有人记录下他和钟颖在察木多(今昌都)会师时的形象:“霜雪盈头,须发皆白矣……戎装坐马上,寒风吹衣,肌肉毕见,略无缩瑟之状。潞国精神,恐无此矍铄也。”
这样一位忠君爱国文武双全的人,怎么会被后来的大多数人所不齿呢?
藏兵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得从保路运动,也叫权利恢复运动谈起。话题确实太长,下面从简而言。
庚子拳乱后,西方列强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大力兴修铁路。朝廷也想修铁路,一是见识了洋人在庚子拳乱时用火车运兵的快捷,后悔没早修铁路方便各地兵马来勤王;二是有利可图。当时最赚钱的就是掌管国营铁路的邮传部。
可是朝廷没钱,就向外国银行借。外国银行背后有各自国家的*府利益,这就相当于把铁路权益卖给了外国*府。
爱国的绅商、百姓觉得这是卖国,要把这个权益收回来(权利恢复运动)。
怎么收呢?发行股票,集资把铁路股权从外国人手里买回来。然后再集资,自己兴建铁路。路权不丢失,还可以赚钱。
这是一场波及全国的轰轰烈烈的运动,计划修19条铁路,几乎各个省都有。其中和本文有关的就是四川要投资修建成都到武汉的铁路。四川总督锡良奏请在成都设立官办的“川汉铁路总公司”,为此筹到了万两白银的资本。
这些都是各省的自发行为,其中有成功的案例,也有失败的案例。总的结果是赔钱失败的多,赚钱成功的少。
到了年5月,清朝宣布铁路国有化。向英美银行财团借钱来从民间公司里收购回股权,兴修武汉到广州和武汉到成都这两条铁路。
全国规模最大的保路运动就在四川和广州兴起了。
这个事情是朝廷和民间都有错。
朝廷的错误是不退现银,只换发等值的国内铁路股票,并且只换本金,资金利息、各种合理损耗等都不算。这实际上是不足额收购,股民当然不干。
民间也有错。前面说过,这条铁路共筹集了万两白银,其中万两用于宜昌到万县铁路的修建,朝廷认这笔账。
另外万两种的万被前广州知府、现任该公司驻上海分公司的经理施典章私自挪用,用来炒橡皮股票,结果亏空了。朝廷就不认这笔账,只认剩余的万两。
随便换作谁也不会认这笔账啊?可是股民不这样想啊,在大股东的煽动下,群情激愤地非要朝廷认这笔账。(这场景其实今天也看得到,某住宅开发商住房大减价,原有房业主打砸售房处,不也是这个道理吗?优良传统啊)
双方都不愿意退让,没办法解决这个矛盾。四川省咨议局的首领们和大股东公开宣誓,不再对朝廷交纳任何税费,直到大家能够把铁路权力收回来。
这个就有了反叛的意味了,朝廷当然会追究。
此时赵尔丰已经接任其二哥出任四川总督,他也认为“四川百姓争路是极正常的事”,还提请内阁“筹商转圜之策”,并参劾主管铁路国有化的邮传部尚书盛宣怀,请求朝廷将其查办。
当时主*的摄*王载沣是个格局和气量都很小的人,不知道轻重深浅,对赵尔丰的建议,不但不听,反而要赵尔丰对闹事百姓武力镇压。
载沣
前面说过,赵尔丰是个忠君爱国的人,在劝谏无效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他要向君主尽忠,就只能忠实的执行清廷的旨意。
于是,就有了当年9月爆发的“成都血案”,以及由此血案引发的各种武装暴动。赵尔丰也因为处置不当引发民变被撤去四川总督的职务。
尹昌衡
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不久,四川宣布独立,成立大汉四川**府。12月6日,*队突然哗变,成都部分绅商请求赵尔丰以总督的名义张帖布告,安定*心,却被因此,事后怀疑为兵变指使者。
12月22日凌晨,新任都督尹昌衡(此人曾是赵尔丰下属)诱骗赵尔丰交出三千巡防营士兵的兵权,然后擒获赵尔丰,在成都皇城坝公审,将赵尔丰当场杀于明远楼。赵尔丰死前,骂不绝口。(尹民国时曾任西征*总司令入藏平叛,亦有功勋)
从此以后,赵尔丰被人记住的,就是镇压保路运动的恶名。
赵尔丰之死
这里面值得思考的问题是:
朝廷不足额回收路权有错,要求朝廷回收私人挪用公款造成的亏空有没有错?
赵尔丰忠君有错吗?如果有错,古代所有的忠臣都有错。
赵尔丰杀人有错,左宗棠杀的人远远超过赵尔丰,就没有错?
……
做了同样的事,却得到截然不同的评价。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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