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西藏,人们自然会联想到辽阔、壮丽、荒凉的雪域高原,然而,藏东是个例外。这里山脉与河流并行,雪山耸峙,峡谷深邃,森林浓密。山与峡的连接处,屋舍俨然,桃红柳绿,让人心生误入江南桃源的迷离。
流经山谷的澜沧江
澜沧江,起源于念青唐古拉山,经云南景洪市流入老挝、泰国、越南等国(中国境外叫湄公河)。在它长达千米的行程中,于西藏东部的芒康段,完整穿越了横断山。这是全河段最为狭窄和陡峻的区域,也是人类难以生存的区域。
盐井乡(盐井纳西乡),便位于这秀美的藏东。它地处横断山区澜沧江东岸芒康县和德钦县之间,距离县城公里。东北与四川巴塘相邻,南与云南德钦接壤,西与西藏左贡县扎玉、碧土、门孔等相连,是滇藏公路上,从云南进入西藏的第一站。这里海拨米,是西藏海拨最低的地区之一。但令人惊奇的是,就在这样狭束的空间里,人类居然利用洪水冲刷堆积的点滴土地,播种耕耘,繁衍生息,并且凿井架田,汲取大自然赐予的卤水,背卤晒盐,延续至今。
站在群山中俯瞰盐井乡,但见澜沧江峡谷如巨斧劈开,相对高差达数千米。雪山之下的山体呈褚红,*色的青稞,白色藏房,如拼图般一块一块嵌在褚红色的山体与河流之间。峡谷的最低处,澜沧江一路奔涌,绛红色的江水两侧,分布着棋盘般的台地。台地呈扇形,古老的盐井,就建在这样的“扇面”之上。
澜沧江边,远看层层盐田
“盐井”乡因产盐得名,藏名为“擦卡洛”。“擦”意为盐,就是生产盐的地方。澜沧江边岩缝中,会自然涌出含盐量极高的卤水,当地人将卤水引入事先搭好的盐田,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卤水自然蒸发,盐田上便会结晶出白色的盐粒。
盐井产盐的历史悠久。早在多年前西藏部落各占一方的时候,就有盐田。传说在朵康六岗当中,芒康岗是产食盐的岗,在古代一直名气很大。格萨尔王和纳西王羌巴争夺盐井而发生的交战,名为“羌岭之战”,最后,格萨尔王战胜了羌巴,占领了盐井,活捉了纳西王的儿子友拉。到了吐蕃王朝后期,纳西王子友拉成了格萨尔王的纳西大臣,盐田也就给了他。如今,藏族和纳西族在盐井和谐相处,这里也是西藏唯一的纳西民族乡。
盐田
所谓盐田,是用木杆在陡峭的山坡上搭成上平下空的架子,再在上面铺上细木,垫上土,铺上细砂,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沙地。当地人再把盐水引入这些盐田里,任其渗水。盐水渗干,留下的便是盐了。
清晨,女人们挑着担子下到江边的卤水井取出卤水,挑上半山腰,倒在盐田里。盐民在险峻的羊肠小道上背着木桶而过,穿梭于盐田间,有的则平整着自家的盐田。一块块平整的盐田如同镜面,映照着天空的颜色。她们长年累月地在这条条险峻的小道上劳作,踏着澜沧江湍急的节奏,沿着祖先的足迹,在江水怒吼的恶劣环境下,无畏地追求着生活。她们的脸上,却总能找到质朴灿烂的笑容。
有意思的是,尽管同取一江之水,两岸的盐田却泾渭分明地出现红、白两色。在西岸的加达藏族村,盐田是红色。东岸纳西族上、下盐井村的盐田却是白色。因此,盐井乡有红盐井和白盐井之分。
红盐产量高,价格低。白盐多在江东高地筑田晒得,量少,略贵。这种看似神秘的现象,源于澜沧江两岸土质的不同。加达藏族村使用红土铺盐田,而上、下盐井却用细沙或白土铺田。每年的3月至5月是晒盐的*金季节,此时不但阳光明媚,掠过河谷的风也非常强劲,很容易出盐,晒出的盐,品质也是最好的。此时,正逢澜沧江两岸桃花陆续开放,因此这些在“桃花月”里晒出的盐也被称为“桃花盐”。
每年的3月至5月是晒盐的*金季节
盐井的产盐方式是最原始的晒盐,生产工具也很原始。村民在澜沧江两岸上层层叠叠建起几千块盐田,每次灌满卤水,风吹日晒两三天就能在每块盐田上收获结晶盐10来公斤。这是大自然的馈赠,被称为“阳光与风的作品”。
女人们在盐田辛苦劳作
加达村在澜沧江的西岸,是个几十户人家的藏族村落,紧挨着盐田。在加达村时,我们住在格松江措家,为的是第二天可以去看格松江措的母亲巴桑旺姆和媳妇扎西央宗做盐。
巴桑旺姆奶奶今年76岁,做了一辈子的盐。家里有二十五块盐田,光卖盐这一项,一年有一两万元的收入。奶奶年纪大了,行动不太便利,平时就在盐田做点力所能及的。媳妇扎西央宗很是能干,做盐的体力活主要落在她身上。她今天到卤水井中挑卤水,来回已经走了几十趟。
央宗告诉我,在盐井晒盐的主要是女人。以前没电的时候,全靠人工从卤水井中取卤水晒盐。上、下盐井地势陡峭,纳西女人就用背桶背。加达村这边地势平缓些,主要是用水桶挑。
纯手工搭建盐田,用古老方式晒盐,过程都很繁琐。每次晒盐之前,先要往盐田撒上一层泥土和水,拌成泥浆,将盐田压紧拍实,再把盐水放入这些盐田里,任其渗水。盐水渗干,经过阳光和风的关照,便结晶成盐。每天清晨,女人们都要从两三公里外的村子步行来到江边,踩着梯子向下深入到洞底几米甚至十几米的深处,将卤水背上来,倒进盐田,一天来回上百趟。千年间,盐井带给当地人财富,却也给当地女人们带来了无尽的辛劳。直至几年前,盐井才架起了电线,终于可以用水泵抽取卤水了,省了很多劳力。
层层叠叠的盐田相互贯通,就象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盐田下,可见一根根白色冰柱似的东西,那是盐柱,卤水渗透盐田底部结成的钟乳状晶盐。
盐田下可见一根根白色盐柱
采卤、背盐、晒盐、收盐的,全是妇女。男人们的任务,则是用骡马把盐巴装袋,然后驮运到盐井小镇的盐市上出售,再由盐贩子把盐巴卖到邻近的藏区……
澜沧江河谷深切,两侧都是土质疏松的陡壁,泥石流频发。之所以采用梯田般的垒砌办法搭建盐田,是受到峡谷窄束空间的影响。唯有这样,才能更大限度地在有限空间搭建出最多的盐田,同时,又能保证每一块盐田都能享受阳光和风的关照。盐井人最怕阴雨连天,日照不足,出盐极慢且少,还容易出现水患冲毁盐田。
盐田卤水风干成盐,盐民用工具轻轻刮取盐结晶
澜沧江边有盐田多块。因为采取的是最原始的生产工艺,所以产量并不太大,所有的盐田加在一起,一年的总产量也不过几十万公斤。目前,全乡约有60户以制盐为生的盐农,另有余户半盐半农。但盐的销路比较广,除销往西藏昌都的贡觉县、察雅县、左贡县、八宿县、芒康县、林芝的察隅县外,还被运到四川的巴塘县、理塘县、康定县,云南的德钦县、香格里拉县、维西县等地。
历史上,盐井是吐蕃通往南诏的要道,也是滇茶运往西藏的必经之路。要知道,滇藏线的茶马古道同时也是一条运盐古道,从前,这里集聚着很多来自云南德钦、芒康、昌都、四川巴塘等地的马帮群,交易各种物资,主要有藏族的盐、羊毛、羊皮、绒毛、青稞等东西和汉族带来的茶叶、哈达、瓷碗、布匹、红糖、白砂糖、粉丝、大米等。
盐民沿着茶马古道,用骡马将盐运往山外
这种商贸交流,带来的不仅仅是传统技艺,更引入了外来的文化。盐井天主堂便是文化交汇的结果。它是西藏地区唯一的天主教堂,由法国传教士邓得亮神父于年创建。建筑是西方建筑与藏族建筑艺术的罕见结合,内部具有哥特式高大拱顶的特征,雄伟神圣,两侧墙上,则挂着用唐卡绘制的圣经故事,建筑外型则呈梯形,是藏族民居的常见式样,只有外墙正中的大十字架提醒着人们这是一所教堂。盐井乡居民有80%信仰天主教,其余的信仰佛教。
盐井天主教堂
得知我们要离开盐井去往下一站,格松江措到盐田采了些盐块送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制盐已经不是这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了——村子里还种植了大片的青稞。我们纪念性地买了几袋红盐和白盐后,离开了这里。白盐10元钱一袋,红盐5元钱一袋。白盐可以直接食用,红盐只能腌制食品,或者作为中医的热敷用。
格松江措去盐田里采了盐块,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
盐井乡出产的盐毕竟不是精制食盐,在市场上的售价较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已经不再从事这种艰苦而收入不高的职业,改去外地打工。如今从事这项工作的大多是妇女和老人。这种古老的生产文化和制盐技艺,很有可能渐渐离我们远去。
作者:大刘编辑:徐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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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庆文,手术麻醉科主治医师。曾于年8-12月,医院第三批援藏队员,援助西藏医院。
新冠疫情爆发后,他被抽调到“”转运平台,负责转运工作。不一样的工作岗位,不一样的工作体验,不变的,是对工作的认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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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我和同事罗茂南,接到次日参加院内防疫应急分队的通知,具体负责全区发热、疑似病人和院内几个隔离观察点病人的转运工作。
说实话,接到通知后,我们都比较忐忑,毕竟疫情形势严峻。更让我们担心的是,一直从事麻醉工作的我们,根本没有在“”工作的经验。这陌生的、未知的工作事务,让我们不禁担心自己的业务能力是否能保质保量完成工作任务。
疫情就是命令,容不得我们有更多的思绪,我和茂南相互打气鼓劲,都表示将在这个未知的“副业”里,努力工作,尽力展现我们麻醉科工作者细致、严谨、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为打赢这场抗疫战争贡献力量!
“”出发了
2月8日,正月十五,过大年,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包,出发了。为了尽快熟悉工作流程,便于尽早独立开展工作,报道后,在医院5号楼生活隔离区,放下行李,铺好床铺,我们未作停留,立即跟随上批同事随车实战。
真正要上战场了,之前在寝室还谈笑风生的我们,在换上隔离衣的那一刻,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既兴奋,又紧张,既担心,又好奇。这趟任务是接几个古剑山隔离观察点的病人到院本部作CT检查。之后,来不及休息,来不及换装,继续前往隆盛乡下接诊发热病员。当工作告一段落,已是晚上8点了。消杀,换装。摘下雾气朦胧的护目镜,脱下隔离衣和手套,我和茂南相互看了看对方,发现彼此早已湿透衣背。
深夜转运病员
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一一上厕所!回到寝室洗完澡,才吃上了同事为我们留下的盒饭。
第二天,我们单独值班了。同样的流程,接电话指令完成安排的工作任务,电话里询问病人病史,有无疫区居住和接触史,目前病情稳定否,是否需要搀扶等等。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我们穿隔离衣还是防护服,需不需要带N95,要知道,医院也不富裕呀,能节省就节省吧。
第三天,我们要去綦江南接一个从湖北回来需要留观的疑似病例。标准的三级防护,防护服,隔离衣,双层手套,N95和外科口罩,以及护目镜,防护鞋和鞋套,我打趣茂南:“妥妥一个蒙面大侠”。有趣的是,任务完成后,在换衣间,他遇到了一个同样全副武装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负责进行消杀的同事对他说:“老师,请让一下。”声音听着耳熟。茂南打量着,问道:“你是麻醉科的么?”“是的,你是?”“我是罗茂南。”“我是李海东!”身为麻醉科朝夕相处的战友,两人在抗疫战场上相遇,先闻其声,后辨其人,甚为喜剧。
全副武装的李海东
转运病人这工作,看似简单,其实不然。风险性不多说,这工作不定时,随叫随走,耗时也长,且穿脱一次行装又极不容易。上一批队员李国龙、幸启富创下了从早上8点开始至第二天凌晨5点才结束的记录,工作强度由此可见,实属艰辛和不易。我也彻底理解了“世间无英雄,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两周的“”转运工作即将结束,我们在松藻、东溪、石角、三江、郭扶、隆盛以及城区隔离酒店和部分小区都留下了足迹。明天就要离开5号楼去古剑山上隔离观察了。
今天写下这段文字,记录下这段非常时期的难忘经历。明天,下一批同事会顶替我们,继续从事“”转运工作。
祝愿他们工作顺利!安全!
期盼疫情早日过去,我们继续回到无影灯下守护生命!
——麻醉医师郑庆文
年2月20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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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西藏昌都市村支部书记培训班在区委*校开班。受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王志委托,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周惠敏参加开班式并致辞。来自昌都市类乌齐县、察雅县的近70名村支部书记参加学习培训。
周惠敏指出,渝藏两地结缘已久、情谊深厚。截至年,重庆市开展对口援藏工作已25年。大足作为重庆一域,一直高度重视与西藏的对接联系,特别是年7月大足区对口援助察雅县以来,已派出5名医医院医院,先后培训察雅县机关干部、*支部书记、教育管理干部等余人,两地人大也开展互访交流活动,两地感情得到进一步升华。
周惠敏强调,区委组织部和区委*校对本次学习培训,既精心制定方案、规划路线、又细心做好后勤保障服务;既安排有专题讲座,又有现场教学,课程丰富、形式多样、安排紧凑。希望参加学习培训的同志们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认真学习、积极交流、有所收获、遵守纪律,确保此次培训圆满成功。
区委组织部
编辑: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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